便望去,尽是黄色戎衣的隋兵,就像是一望无际的沙漠,一个个狰狞的模样在眼前晃动,一支支长矛、长槊在眼前乱刺,杀声震得耳朵嗡嗡响,鲜血顺着眼皮留下,迷住了眼,李善道甚至都没空去擦掉,——额头被刺中处的疼痛,他更是感觉不到!
人山人海。
人山人海。
起初,还知道高丑奴在哪里,高曦在哪里,陈敬儿、秦敬嗣等在哪里,砍杀到后来,李善道眼中已不再有任何的战友,只有敌人,前仆后继、无穷无尽的敌人!
砍不尽的头,流不尽的血。
自己的血迷住了眼,流到了嘴边,敌人的血从刀上流淌到手掌,整个的手心都是黏糊糊的,多亏刀柄上缠绕的有布条,要不然,刀柄都要湿漉的握不住了。
直到连着砍了一个隋兵四五刀,这隋兵还在与自己厮杀,李善道方才发觉,他的横刀已经钝了,原本锋利的刀刃上崩出了好几个缺口。
“刀!刀!”李善道侧肩,将这隋兵撞倒,头也不回,大声叫道。
不知是谁,递了一柄刀过来。
李善道丢下手中刀,换了此刀,赶上前去,踩住被他撞到的这隋兵,刀身下砍,砍死了他。
两支敌矛趁机从左右刺来。
似乎是高丑奴的声音,喊了声:“贼厮鸟,休伤俺家郎君!”
左边敌矛的主人被砸倒在地。
李善道气力将竭,反应迟钝,右边敌矛没能躲开,但他有甲,这支敌矛刺上,未能刺透,他反手一刀,将这支敌矛的主人砍翻。恍惚间,这支敌矛主人的脸庞一闪而过,像是个年轻人。
谁不是年轻人呢?
今日这片战场上,参战的敌我三万来将士,十之八九都是正当年华的年轻人!
论以出身,大部分也都是相仿,亦皆寻常民家的子弟!
若太平之时,都是帝国的子民。
可今日,却在此地,在这石子河的西岸,成了敌我,互相拼命。
脚边、脚前,遍地尸体,或者是负了重伤、难以起身的敌我兵士。顾得上杀来的敌人,顾不上脚下,李善道不小心,踩到了一具尸体,软绵绵的,他立足不住,摔倒於地。
按住这尸体的脸,他爬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