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个月后的清晨,霜雾还未散尽,食品厂的大喇叭就开始播放《社会主义好》。
两千多名工人从四个厂区涌来,蓝色、灰色、白色的工装汇成浪潮,搪瓷缸碰撞声、孩子的啼哭声、自行车的铃铛声,在结着薄冰的路面上炸开。
广场中央搭起的主席台,被红绸和纸花裹得严严实实,“红山乡企业年终表彰大会”的横幅在风中轻轻摇晃,底下是堆成小山的奖金袋和印着“大桥”商标的搪瓷盆。
“来了来了!”
不知谁喊了一嗓子,解放牌卡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。
县长吴永贵的吉普车跟在后面,车身擦得锃亮,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蓝漆的光。
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,胸前的钢笔帽闪着银光,一下车就被眼尖的工人认出来,人群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。
周桥迎上前,握着吴永贵的手晃了晃:“吴老哥,您这皮鞋擦得比咱厂的罐头瓶还亮。”
吴永贵拍着他的肩膀大笑:“来你们红山乡,能不打扮精神点?全县的利税大户,可是我吴某人的‘金饭碗’。”
他转头望向广场,两千多双眼睛正盯着这边,突然提高嗓门:“乡亲们,今年咱们丰邑县能评上‘乡镇企业模范县’,多亏了周厂长的几个厂子——单是税收就交了120万,相当于全县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!”
掌声顿时如雷响起,有人吹起了口哨。
周桥趁机把吴永贵往办公室让:“快进屋暖和暖和,茶都泡好了,还是您上次送的铁观音。”
办公室里,煤炉烧得正旺,铁壶在炉台上咕嘟作响。
周桥递上搪瓷杯,吴永贵却盯着墙上的厂区规划图:“食品厂要扩建生产线,服装厂引进牛仔布设备,制药厂申报省优产品——”
他的手指停在“红山安防电子厂”的蓝图上,“监控摄像头这个项目,县里可以给专项补贴,毕竟是填补省内空白的技术。”
“那就多谢吴老哥支持了。”
周桥递上财务报表,“您看,光小柴胡汤颗粒一个药,就接到省城三家医药公司的订单。等明年口服液生产线投产,利税还能翻番。”
吴永贵接过报表,扫过那串数字,忽然压低声音:“听说你住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