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香香很聪明,甚至比陈师师还要聪慧一些,自然是明白一个道理——
文人的笔墨里,风花雪月从来比真心更长久。
一开始她们厌恶柳永;然后和柳永有些许缓和;再到最后同意用柳永的词填谱。也是见到过寻人的谢玉瑛,二人只是简单相拥。
结果到了最后,柳永还是该吃吃该喝喝。似乎这次和旧爱重逢,就像是一句简短的话,看过去就是过去了——
可能也有些不如一句简短的话。
赵香香抱着焦尾琴来到了后台,坐在勾栏的妆镜前,烛影将她鬓边的玉簪映得泛着冷光。她就这么看着铜镜,镜中倒影忽然笑叹:
“当年谢玉瑛在江州寻了柳七半年,好不容易在烟波亭重逢,谁想那柳七不过写了首《玉蝴蝶》,转头又跟着师师姊姊去听浔阳江的调子了。”
陈师师笑了笑,也是坐在了一边,轻轻调试着琵琶弦。
要说讨厌柳永,恐怕赵香香还是远远不如她的。当时她们躲在屏风后,听柳永对客人说 “且把浮名,换了浅斟低唱”,陈师师气得是摔了茶盏。
可以说,这是一向端庄大方的陈师师,唯一一次失态。
“可咱们不还是用他的词填了《雨霖铃》?文人的真心啊,就像这勾栏的灯火,看着明亮,实则照不进五更天。”
陈师师微微叹气,又继续道:“若是韩官人能够常来,或者是我们多去讨些曲词,倒也不至于能看着柳永那般风流。”
“师师姐姐,韩官人身份不同柳七。他身负状元之名,又是大理寺少卿。朝堂事务缠身,哪能像柳七那般整日在勾栏瓦舍消磨时光。”徐冬冬也跟着到了梳妆镜前,轻轻放下笛子,说道:
“而且,咱们心里都明白,他对咱们,不过是才情上的赏识罢了。多少人馋着咱们的身子,但是他那般眼神,是我见过最干净的那一个。哪怕是与我等对视,倒只是瞧出了空洞。”
陈师师微微点头,手中拨弄琵琶弦的动作一顿,问问叹气:“冬冬妹妹说得在理,韩官人确实与旁人不同。可正因为如此,才更显得难得。”
“你我在这勾栏之中,见过太多虚情假意,能有一人真正地以才情相待,哪怕只是短暂的,也足以慰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