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酒,陶坛表面凝结的盐霜如同徽州连绵的雪峰 。
炭炉上的徽州一品锅沸腾着层层叠叠的丰腴:底层冬笋汲取着三层肉的油脂,中间蛋饺包裹着虾仁与马蹄的脆爽,顶层铺陈的徽州刀板香腊肉,正将三十年橡木熏香渗入汤底 。
侍者端来的青花瓷盘中,古法腌制的臭鳜鱼泛着琥珀色光泽,蒜瓣肉在筷子轻触下如松针般簌簌散落,发酵产生的游离氨基酸在舌尖炸开三重鲜味 。
包厢墙面的炭笔涂鸦里,&34;宁可食无鱼,不可心蒙尘&34;的祖训与儿童稚嫩的&34;进步是猪&34;相互叠印。
收银台后的博古架上,1989年抗洪表彰会的集体照旁,静静躺着半截印有&34;徽州同庆楼1972&34;的红砖烟囱——这是老厨子从拆迁废墟中抢救的历史残片 。
八仙桌在二楼最角落的包厢,木纹里沁着三十年老酱汤的咸香。
祁高阁脱下的检察官制服搭在藤椅上,领口第二颗纽扣不见了——这是兄长再熟悉不过的细节,就像小时候弟弟每次打架回来总要扯掉那颗扣子。
&34;巡视组明天撤场?&34;祁高阁用筷子尖拨弄着臭鳜鱼上的红椒,&34;听说省委招待所后厨今天运出去三箱茅台,怕不是给你践行?&34;
祁进步没接茬。
他的视线掠过弟弟眉骨处新添的结痂,那是上周到厂区时被飞溅的砖石划伤的。
作为反贪局长,祁高阁本该坐在办公室听汇报,却偏要冲到现场和举着煤气罐的工人对峙。
&34;爸的降压药按时吃了?&34;祁进步突然问。
空气凝固了两秒。
祁高阁的筷子悬在半空,油星滴落在印着纸上——那是他随手拿来包烧饼的。
&34;上周三我让司机送了两箱赣南脐橙过去。&34;祁进步从公文包抽出牛皮纸袋,&34;顺便在老爷子书房发现了这个。&34;
泛黄的《党内监督条例》内页夹着张黑白照片:1987年的祁家父子,背后是挂着&34;清正廉明&34;牌匾的村委会办公室。
十五岁的祁进步攥着父亲的梅花表,十二岁的祁高阁踮脚偷瞄案卷上的红头文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