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也!老兄弟终是醒了,醒了!”
毛公挥着竹杖手舞足蹈,在帐中胡乱蹦了两圈,呼呼喘息着盘腿坐下压低了声音,“老夫不会看错,假后有真。”见吕不韦目光烁烁不说话,毛公掰着指头连珠开说,“不奉王命,太医令不能北来,此其一。无得授意,不会有人为那小子代笔,纵然有人代笔,以蒙武将军之持重,也不会自承信使,此其二。小子原本未回吕庄,便是不想回吕庄,不想回而能居住蒙氏府邸,必是蒙武赞同;两人一致,而能突兀搬回吕庄,绝非那小子与蒙武忽然转向,必是上意所迫,此其三。蒙武对吕公敬重有加,又心事重重欲言又止,除却歉疚之心,背后必有隐情,此其四。凡此等等,背后总有上手操持。上手者何人?不是太子便是秦王!秦国老太子平庸,隐身而操此事者,必是老秦王嬴稷!你老兄弟说,是也不是?”
良久默然,吕不韦淡漠地笑了:“秦有今日,天意也,人事也。”
“没劲道!不与老夫大饮两爵?”毛公黑着脸嘟囔一句。
“我、我酸困,想睡、睡……”喃喃未了,吕不韦软软倒卧在了地毡。
“小女子出来。”毛公嘿嘿笑着用竹杖敲了一下棋盘,对刚刚掀开后帐帘布的侍女板着脸低声吩咐,“扶吕公进帐,扒去衣物使之安卧。记住守在帐口,不许任何人、任何动静叫醒惊醒吕公!”健壮的侍女答应一声,抱起吕不韦进了后帐。毛公对悄无声息的煮茶女一挥竹杖,做个鬼脸,匆匆出帐去了。
帐中鼾声大起……吕不韦忽然化作北冥之鱼,鲲鹏漂游茫茫苍穹,翼若垂天之云,扶摇直上九万里,俄而又化鸿毛一羽,背负青天随风遨游,苍苍尘寰便在眼底,蓬间雀叽叽喳喳议论着,溪边蜩鸠咕咕囔囔嘲笑着,忽见日月大出爝火不息,大光小光洒遍天地尘寰,鸿毛一羽飘飘忽不知所终,俄而出得云翳,天边山岳突兀化为云端大字——无己,无功,无名。鲲鹏、鸿毛、蓬间雀、溪边蜩、鸠山岳、白云、沧海、大地忽然交融成一片漫无边际的混沌世界……
三月前,风雪血战之后,吕不韦的铁石心志突然崩溃了。
当毛公冒着漫天大雪赶到离石要塞时,吕不韦正躺在冰冷空旷的中军幕府奄奄待毙。毛公对王陵大发脾气。王陵赔着笑脸解说历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