层层纱幔之后,慕灼华早已安睡。

    朦胧烛光下,她隆起的腹部在锦被下勾勒出柔和的弧度,而那张不施粉黛的容颜依旧如羊脂玉般莹润。

    纤细的手腕搭在枕边,宛如工笔画就的睡美人图。

    赫连枭轻解龙袍,小心翼翼地掀开帷帐。

    见她在睡梦中微微蹙眉,便只敢侧卧在床榻边缘。

    待她呼吸渐稳,才敢一寸寸靠近,将脸埋进她散落的青丝间。

    熟悉的幽香萦绕鼻尖,竟比安神香更令人心安。

    五更鼓响,东方未白。

    赫连枭已悄然起身,去往侧殿更衣。

    日复一日,慕灼华始终不知,每个漫漫长夜,都有人守在她身旁。

    待到七八月间,慕灼华的夜寝愈发不安。

    时常在睡梦中被腿间抽筋的锐痛惊醒。

    这夜,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将她从混沌中拽出。

    睁眼时,却见赫连枭高大的身影正倚在床脚,将她的腿搁在自己膝上。

    他掌心温热,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按着她紧绷的小腿。

    烛火映照下,那双向来凌厉的凤眸里盛满心疼。

    慕灼华心头蓦地一酸,眼眶竟不受控制地发热。

    是孕中多愁,还是这夜色太温柔?

    她辨不分明,只仓促别过脸去,借着拢发的动作,将眼角那点湿意悄悄拭去。

    其实她已经想起来越来越多的往事。

    她恨他的狠绝,恨他口口声声的爱意却给不了她半分尊重,恨他夺走了她至亲的性命。

    可随着记忆复苏,她也知道——

    当初为了逃离赫连枭的掌控,是她将兄长推到了赫连枭的刀锋之下。

    那时的她,只想冷眼看着两个自以为执棋者的男人对弈。

    为她争取出逃的时间。

    最后的结果不是两败俱伤就是一方伤了某一方。

    可她早该知道的——以赫连枭当年疯魔的性子,若将兄长擒获,又岂会让他全须全尾地离开?

    “赫连枭,不管你做什么,我也不会原谅你。”

    她声音很轻,却字字如刃。

    ——也不会原谅她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