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,污了青词黄绢。礼成那日突降暴雨,百官在泥水里跪成落汤鸡,独媚娘撑着九凤伞与我并立。回鸾时车驾陷进泗水河滩,我搂着她听了一夜涛声,她发间的瑞龙脑香盖过了我袖袋里的药渣味。那件沾满泥浆的衮服,后来被武后收在洛阳宫的檀木箱里。
上元二年三月的头风最凶险,我把药盏砸在御医脸上:“朕要的是止痛,不是长生!”媚娘掀帘进来,玄色翟衣上的金凤晃得人眼晕。她捡起散落的《千金方》轻声念:“针刺风池、百会二穴…”我蜷在龙榻上看她垂落的睫毛,突然想起贞观二十三年在感业寺,她扫落叶时灰色缁衣裹着的腰身——比现在要细上两指。
仪凤三年七月的吐蕃战报,是伴着槐花香送进大内的。李敬玄跪在含元殿前,葡萄酿洒在联珠对鸭纹地毯上,洇出片紫斑。我解下随身的错金匕首给他:“打不赢就别回长安。”后来十万大军葬身青海的消息传来,我在凌烟阁对着侯君集的画像坐到三更——这老杀才当年征高昌时,可没教过我如何当个败军之君。
调露二年迁都洛阳的龙舟,在三门峡触了暗礁。我躺在舱室听工部尚书崔义玄哭诉漕运艰难,船板渗进的水珠砸在额头上,比太医扎的银针还利索。媚娘掀开鲛绡帐,指着岸上拉纤的民夫:“陛下可见他们背上的鞭痕?”我别过脸装睡,袖中的手却把《金刚经》抄本攥成了腌菜。那卷经书是先帝批注过的,边角还粘着贞观年间的茶渍。
永淳元年重阳的合璧宫,我在流杯渠里看清自己的倒影。水纹晃碎了一张浮肿的脸,眼袋垂得活像檐角的铜铃。弘儿捧来新酿的菊花酒,我抿了口嫌涩,他急得扯自己袖口:“儿臣明明按阿耶给的方子…”这孩子眉眼像我,性子却随了祖父,听说上月为个琵琶伎跟裴行俭吵得摔了玉笏。
昨夜又梦见十四岁的春猎,父亲握着我的手开柘木弓。箭镞对准的梅花鹿突然变成大哥淌血的脸,惊得我扯断弓弦。值夜的宦官在打鼾,月光把窗棂的影子投在《帝范》手稿上——这是父亲临终前三日写的,末卷“崇俭”篇的留白处,还沾着他咳出的血点子。那抹暗红比朱批更刺目,像极了当年废太子诏书上的印泥。
今晨媚娘喂药时,簪头的东珠垂下来晃啊晃的。我想替她拢鬓边白发,却摸到她袖中的象牙笏板——阴刻着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