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见有人喊\"佣哥儿\",转身却只看见父亲用过的旧笔洗在案头泛着冷光。
章惇开始叫我\"官家\"而不是\"陛下\"。有回廷议说到裁减宗室开支,他梗着脖子嚷:\"太祖子孙岂能与太宗子孙同例?\"我摸着御案上父亲刻的刀痕,突然笑出声:\"章相这话,倒像在挑拨朕的家务事。\"满堂大臣吓得笏板掉了一地,只有曾布在角落里露出半截冷笑。
身体是从元符元年开始坏的。先是咳疾拖到立夏不好,后来连朱批都握不稳。太医令换了三茬,药渣子在福宁殿后院堆成小山。有回咳出血丝,我攥着帕子对章惇笑:\"比当年父亲的阵仗小多了。\"老家伙突然红了眼眶,转身时官袍腰带竟勒出了褶子。
最痛的是失去刘氏生的皇子。那孩子在我怀里咽气时,我数着他睫毛上凝的汗珠,突然想起七岁时数过的香灰。刘氏疯了似的撕扯我的袍袖:\"还我孩儿!定是孟氏咒的!\"我把她捆在锦被里哄了一宿,晨钟响时才发现左手腕被咬得见了骨。
章惇提议立端王为储那日,我正发着高热。他花白胡子挂着霜,说话喷出团团白气:\"向太后属意简王\"我抓起药碗砸过去,褐色的汤药在青砖地上漫成幅地图:\"朕才二十三!\"吼完这句突然天旋地转,恍惚看见父亲在御案前批折子,朱笔一划就勾走了半壁江山。
昏迷三日醒来,发现枕边摆着孟氏送来的安神香。童贯说她在瑶华宫日夜诵经,求来的香灰用锦囊装着。我捏着那个褪色的锦囊,想起她出宫时的青布裙角。当夜撑着病体改立储诏书,写到\"端王佶\"三字时,笔尖的朱砂突然滴在\"佶\"字上,活像抹未干的血迹。
元符三年的春脖子特别长。太医令跪在龙榻前说\"邪风入肺\",我盯着他官帽后头晃荡的雀翎,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御花园扑过的红腹锦鸡。章惇每日下朝都来榻前念札子,有回说到要废孟氏为庶人,我抓起药碗砸他:\"人都出家了,还要怎样!\"褐色的汤药顺着他的白胡子往下淌,倒像汴河两岸的黄土堤。
向太后领着端王来探病那日,我正咳得喘不过气。赵佶捧着新画的《白鹤青松图》,袖口沾的赭石色还没干透。向太后摸着我的被角掉泪:\"官家要快些好起来\"我闻着她身上熟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