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诗画吗?”砚秋忽然开口,笔尖悬在宣纸上方寸许,“那年重阳,你在松涛阁写‘霜风入鬓秋容老’,我补了幅《松涛秋鬓图》,结果被先生笑说‘诗太苍劲,画太秀逸’。”他忽然轻笑,笔锋落下,几簇红枫便在纸上洇开,“如今想来,倒不如眼前这‘枫溪霜叶红于火,半入清波半入诗’来得自然。”
煜明望向溪面,阳光穿过枫叶的间隙,在水面洒下斑驳光影,随波晃动时,竟似满溪碎金在流动。忽然想起五年前的深秋,砚秋染了风寒,却坚持要去看漫山红枫,两人裹着毯子坐在山亭里,砚秋举着暖炉说“病中观枫,方知红叶如血,是草木在与秋霜抗衡”,那时只当是病中戏言,此刻见他笔下的红枫,枝干虬曲如铁,叶片却似燃烧的火焰,才懂他眼中的秋意,从来不是萧瑟,而是生命的另一种盛放。
“你看那溪石上的苔痕,”煜明忽然指着水中凸起的青石,苔衣上凝着的霜粒让深绿泛出银白,“‘苔衣凝霜青转白,溪水含秋静自流’,倒像是时光在石头上写的诗。当年在金顶观雾,你说诗心在云雾变幻中;在露园赏露,你说诗心在露珠凝华中;如今见这霜苔,倒觉得诗心更在这草木与风霜的对话里。”
砚秋听罢,搁笔沉吟:“妙极!诗心本就是天地万物的私语,霜来则草木着色,露落则花叶凝光,正如你我相交——春赏海棠,夏观松涛,秋品霜叶,冬踏初雪,每回相聚,都是天地递来的诗笺。”说罢,提笔在画轴空白处题下:“霜风裁叶作金笺,寄与秋光入画篇。莫道寒枝无好景,虬枝凝露自嫣然。”
三、野渡寻幽:荻花吹雪
巳时末,两人沿溪而上,行至芦苇荡处,忽有西风掠过,千万枝荻花齐齐扬起,如大雪纷飞。煜明忽然想起《诗经》里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”,此刻虽无白露,却有秋霜凝在荻花穗上,远远望去,竟似给芦苇荡覆了层薄雪。
砚秋忽然停步,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箫,吹起一曲《荻花秋》。箫声清越,惊起数只栖息的水鸟,翅尖带起的霜粒纷纷扬扬落下,与飞舞的荻花交织成景。煜明望着他被风吹得翻飞的衣袂,忽然想起三年前的冬夜,两人在江边守岁,砚秋也是这样吹着箫,雪花落在箫孔上,竟结成了冰晶,他却笑说“冰雪入箫,方得清韵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