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辚辚,马萧萧。御驾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上缓缓行进,车轮碾过冻土,发出单调而沉闷的“咯吱”声,如同这片饱受创伤的大地无声的叹息。
赵桓撩开车帘一角,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。冬末的旷野,一望无际的枯黄与灰败,被战火焚烧过的村庄只剩下焦黑的断壁残垣,如同一个个狰狞的骷髅,在凛冽的寒风中无声矗立。离开怀州已有三日,剥皮峡大破粘罕主力、太原城解围在即的捷报早已不是秘密,扈从的禁军将士眉宇间难掩喜色,连日来的行军似乎也轻快了许多。
这接连的胜利,确实值得庆贺。至少,证明了他御驾亲征、力挽狂澜的决断没有错。大宋,这艘在惊涛骇浪中几乎倾覆的破船,总算暂时稳住了舵,看到了一线靠岸的希望。
然而,这份本该令人心潮澎湃的喜悦,在踏上归途之后,却被沿途所见的一幕幕景象,冲刷得只剩下沉甸甸的压抑和刺骨的寒意。
道路两旁,衣衫褴褛、面黄肌瘦的流民,如同失魂的野鬼般游荡。他们蜷缩在路边的沟壑里,或者依靠着早已荒废的屋墙,眼神空洞麻木,对御驾的经过视若无睹。偶尔有几个孩童,瘦得皮包骨头,伸出黑乎乎的小手,无声地乞求着,那眼神中的茫然与恐惧,像针一样扎在赵桓心上。
昨日车驾路过卫州,当地知州率仅存的几名属官前来参见。那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臣,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官袍,跪伏在冰冷的泥地上,还未开口,已是老泪纵横。
“陛下……老臣……老臣罪该万死!”老知州的声音嘶哑哽咽,几乎不成语调,“金贼过境,卫州遭难最深……城池残破,十室九空……百姓……百姓或死于兵祸,或流离失所……如今……如今虽有零星归来者,然……无处栖身,无以为食……唯……唯掘草根、剥树皮……苟延残喘……”
赵桓沉默地听着,车厢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他没有问伤亡几何,因为那数字,想必是血淋淋的,他怕自己承受不住。他只问了一句:“府库尚有多少存粮?”
老知州闻言,更是泣不成声,以头抢地:“陛下恕罪!府库……早已空无一物!莫说赈济灾民,便是……便是衙署灯油、兵丁口粮……亦是……亦是难以为继!臣……臣斗胆,恳请陛下……怜我卫州残民……哪怕……哪怕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