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天色微亮。
张大山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孩子们,只是简单地和同样一夜未眠、眼含忧虑的王氏交代了几句。
他从家里仔细数出了五两碎银子,用布包好,揣进怀里。
又让王氏装了小半袋糙米,和一小包他昨晚连夜挑拣出来的、具有安神、通络、或许还能缓解些疼痛的普通草药。
他知道,此行老宅,空手而去,必然会落下口实,授人以柄。
带上这点东西,既是表明自己并非完全不念旧情,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。
更是为了……给自己那颗在理智与情感间反复挣扎的心,寻一个暂时的平衡点。
准备妥当后,他对王氏点了点头:“看好家,等我回来。”
便独自一人,迎着清晨的寒风,脚步沉重却又异常坚定地,朝着村东头那个充满了复杂回忆的老宅走去。
越是靠近,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霉味、烟火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气息,便越发清晰。
院门虚掩着,并未上锁。
他推门而入,院子里一片狼藉,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。
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在地上无精打采地刨着食,角落里堆放的杂物散乱不堪。
堂屋的门敞开着,里面传来了张婆子那标志性的、带着哭腔的干嚎声,以及刘氏那尖酸刻薄的抱怨声。
“……俺的命怎么这么苦啊……老头子眼瞅着就不行了……留下俺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……”
“娘,您就别哭了。哭坏了身子谁管您?指望那个没良心的大伯?人家现在住着新房,吃香喝辣,哪里还记得咱们这些穷亲戚……”
张大山面无表情地听着,心中那刚刚因为父亲病危而升起的一丝复杂情绪,瞬间又被浓浓的厌恶和警惕所取代。
他深吸一口气,迈步走进了堂屋。
他的突然出现,让屋里的哭嚎和抱怨声戛然而止。
张婆子抬起那张挤满了皱纹、却不见多少泪痕的老脸,愣愣地看着他。
刘氏也停下了数落张二狗的动作,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又迅速换上了那副假惺惺的“悲痛”表情。
“大……老大?你……你咋来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