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卓然站在台上,青衿监生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清瘦,却自有一股难言的傲气。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,没有裴玉树那般刻意营造的翩翩风度,更像是一位习惯了讲学论道的教习,带着审视,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。
“国子监方卓然,见过诸位。”他声音清朗,不卑不亢,“方才裴公子珠玉在前,一幅《上元灯会图》技惊四座,令人叹服。不过,良辰美景,岂能只有丹青独秀?方某不才,也偶得一联,愿为今夜盛会,再添几分墨趣。”
他没有拿出画作,也没有铺开纸张,只是负手而立,目光投向楼外那片灯火璀璨的夜空,仿佛在酝酿情绪。
台下众人又安静下来,好奇地看着这位国子监的高材生。裴玉树刚刚下台,余温尚在,这位方监丞便紧随其后,显然是有备而来,而且看样子,是要在诗词上与裴玉树一较高下。
“方兄请!”
“洗耳恭听方兄大作!”台下有国子监的同窗高声助威。
方卓然微微颔首,也不客气,朗声道:“方某便以这‘灯’为题,献丑了。”
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,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,吟诵道:
“火树银花合,”
起句便不同凡响!没有直接描绘灯的形状或颜色,而是用“火树银花”这等灿烂意象,直接点出灯火辉煌、如同仙境的景象!一个“合”字,更是将天上人间的界限模糊,气魄宏大!
台下懂行的人,已是忍不住微微点头。
方卓然顿了顿,继续吟道:
“星桥铁锁开。”
这一句更是精妙!“星桥”,既可指天上的银河鹊桥,也可指长安城内横跨水渠、装饰华丽的桥梁,在灯火映照下如同星河。“铁锁开”,则暗指京城解除宵禁,彻夜狂欢的盛况!虚实结合,意境开阔,又紧扣上元灯节!
“好!”这次,叫好声明显多了起来,不再局限于国子监那几桌。
就连刚刚坐下的裴玉树,脸上那份矜持的笑容也微微收敛了几分,眼中闪过一丝凝重。
方卓然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诗境中,语调越发抑扬顿挫:
“暗尘随马去,”
“明月逐人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