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巡葭萌关,山风自嶙峋石隙中钻出,吹得营火明明灭灭,摇曳不定。我停住脚步,腰骨深处熟悉的酸痛又丝丝缕缕渗了上来,如同浸了水的旧牛皮索,缓慢而固执地勒紧。老马识途,老骨知寒,这蜀地的寒气,似乎比荆州的更刁钻些。
风中飘来低语,是几个值夜士卒缩在避风的火堆旁,声音压得极低,却像针尖一样扎进耳朵。
“……落凤坡……真的?”一个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。
“千真万确!”另一个沙哑地回应,仿佛亲眼所见,“乱箭……凤雏先生……那匹白马也……”话语被一阵陡起的寒风猛地卷走,只留下令人窒息的余音在黑暗里盘旋不去。
我扶住冰冷的关墙,粗粝的石块硌着掌心。凤雏……庞士元?那个谈笑间指点江山的年轻人?白日里他还曾策马经过,指点着舆图,与主公谈笑风生。如今竟……
心头猛地一坠,沉甸甸的,像块浸透了水的磨盘。军师去矣。这四个字带着刺骨的重量,砸在心头。下意识地,手指抚过悬在腰间的赤血刀冰凉的鞘,仿佛要从中汲取一点支撑这沉重心绪的力量。
我转身,脚步比来时更沉,踏在冰冷的石阶上,一步步登上关墙的最高处。夜风更烈,几乎要将人推下关去。目光越过堞垛,落在悬崖边那个孤零零的背影上。
是主公。
他独自一人,面向着落凤坡的方向。白日里挺拔如松的肩背,此刻在昏沉夜色下,竟显出一种不堪重负的佝偻。夜风卷起他玄色战袍的下摆,猎猎作响,袍角翻飞,却更衬得那身影单薄,仿佛随时会被这蜀地的罡风吹散。他站得那样久,一动不动,像一块沉入深渊的礁石,无声无息地承受着惊涛骇浪的冲刷。
我默默走到他身后数步之遥,停下。岩石般沉默,不敢惊扰那份巨大的、无声的哀恸。浓重的夜色包裹着他,也包裹着我,只有远处营火微弱的光晕,勾勒出他轮廓边缘一丝模糊的暗红。
不知过了多久,连呼啸的山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。他终于缓缓转过身。火光勉强映亮了他的脸,那张素来坚毅沉稳的面孔,此刻灰败得如同蒙上了一层寒霜。眼窝深陷,里面布满蛛网般的血丝,干裂的嘴唇翕动了一下,发出一个嘶哑得几乎不成调的声音,比这关外的夜风更